文：新加坡国立大学/张泽鼎

在国大校园里，我应是一位“怪人”，因为我很不喜欢乘搭校车。哪怕平日上课的地方离地铁站有莫约半个小时的步行路程，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我都宁可不紧不慢地走上这么一段路。当然，我这份悠闲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我每天都需要更早地起床、更早地出门，可我也不曾有任何怨言。若要说为什么这么做，我倒也没有很高尚的理由；我固然关心环境、热爱大自然，却也不是那种对于自己的碳足迹（Carbon Footprint）十分计较的人。单纯是为了避开拥挤的车厢人潮？这倒也能算是一部分动机，却也不尽然——哪怕是人流稀少的时段，校园内的车站和空旷的校车往往也只会是与我擦身而过的诸多景物之一。

究竟是为何呢？我说不太清楚，但我十分享受这独属于自己的半个小时，哪怕新加坡的气候闷热潮湿，阴晴不定、哪怕国大校园内的上下坡道此起彼伏。国大校园是美的、是被大自然拥抱着的、是有生命力的，而坚持步行的我似乎独享了这奢侈的体验；我能看到昨夜风雨在一张老蜘蛛网上留下的痕迹、我能注意到那从文殊兰的花苞今天终于绽放、我能认出同一只领着孩子们觅食的茶花鸡。阳光会透着雨树的枝冠零零碎碎地落在我的脸上，却来不及问候呼啸而过的车辆。我的目光有时会追随路过的校车，透过车窗往往能看到一张张同龄人的面孔，这些面孔往往是疲倦阴郁的。我想，他们也不是不能看到窗外的景色，只是他们已经失去了为一草一木驻足的机会。

大学生活的压力不容小觑、很少有人能摆脱这种节奏：随着考试和作业期限的逼近，欢声笑语越来越稀少，而这份压力又会随着学期的结束变成短暂的狂欢或散漫。我能理解这种常态，但我不喜欢。我不愿意像一根橡皮筋一样被反复拉扯又松弛，直到完全被耗尽了弹性。因此这半个小时的步行便是我留给自己的时间，这半个小时不属于学业、不属于别人、不属于世界。希望大家都能找到暂时与自己私奔的方式，从生活那里抢回属于自己的时间。

从地铁站到教室，最后一段路是长长的上坡。每次走到这里的我也已有些气喘吁吁、双脚发酸。但我也因此能感觉到我狂乱的心跳，我同高坡上云层后倾泻而出的天光一般明媚地活着。

附填词一首，为本学期上学途中有感而作：

《柳梢青· 校车满载》
校车满载，隔窗尽是，迷离睡眼。唯我徐行，吟歌而去，未曾嫌远。
一弯一曲皆知，此道路，最难厌倦。汗染衣衫，人和树影，不分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