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年，再次踏足芬兰，跟前两回一样，虽然只在赫尔辛基（Helsinki）逗留短短三天，心里有一种回家的欣悦。
10中旬，北欧的天气开始转凉，更加突显这座海港城市的冷静与沉着。芬兰人大多寡言内敛，看似来者不善，其实是杜绝废话和尊重隐私的表现，在众声喧哗的现今社会尤为可贵。这种民族特性也成为芬兰当代设计的奠基石，尤其是“北欧建筑设计之父”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1898-1976）的一系列经典作品，凝练、简约、纯粹，务实中体现自然主义，并且显露对人性的关怀。
赫尔辛基的城市规模不大，那些以打卡为诉求的观光客会觉得待上两天已嫌多，然而，对北欧设计爱好者来说，是不折不扣的设计之都，只恨时间太少，无法将家具行、精品店、二手店、制作工坊、美术馆和名师建筑给一一看完，我只好锁定阿尔托的故居、工作室、建筑设计和开发的品牌商店，从几个不同的面向感受一代巨匠的设计美学。
书店犹如作品展示厅
我住的酒店就在著名的学术书店（Academic Bookstore）总店附近，上午用过早餐后，绕去这家位于Stockmann百货公司的书店，不是去看书，而是看阿尔托的建筑设计。这家在1969年竣工的书店，中庭顶端的三个几何形立体玻璃天窗，像悬浮的钻石般折射出柔和的自然光，照在线条利落的白色大理石建筑架构上，营造冬日花园般的美感。书店不同角落摆放了阿尔托的多款经典椅子，搭配他设计的吊灯与台灯，就像是阿尔托作品展示厅。
学术书店中庭顶端的玻璃天窗，折射出柔和的自然光。（图：胡锦伟）
书店二楼向阿尔托致敬的Cafe Aalto是一大亮点，天花板挂着成排阿尔托的A330经典“金钟”吊灯，优雅却不张扬。教人费解的是，咖啡座以阿尔托命名，干嘛摆放丹麦设计大师安.雅格森（Arne Jacobsen）的“蚂蚁椅”（Ant Chair）？据说，这是前业主Stockmann百货公司高层当年的指示。两位大师生前是好朋友，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家具陈设方式，还不至于不可饶恕，如果有人敢在张爱玲分享会上朗读她死对头潘柳黛的文章，不被张迷群起围攻才怪。
学术书店里的阿尔托咖啡座，金钟吊灯分外吸睛。 图：胡锦伟
艺术与工相遇于家具
距离学术书店约一分钟脚程的Artek旗舰店，是展售阿尔托经典家具的大本营。十年前，我从这里把一张阿尔托设计的三脚圆凳80周年纪念版带回新加坡，超有成就感。1935年，阿尔托夫妇联合两位收藏家及艺术系学者携手创办家具品牌Artek，一如其名，以艺术（art）和工艺（technology）为基础，推出结合传统手艺与先进技术的家具与家饰品。在阿尔托去世后，品牌邀请各地名师合作，却依旧传承他以人为本的设计理想。
赫尔辛基Artek旗舰店里的阿尔托经典家具。（图：胡锦伟）
环保永续，2007年，时任Artek创意总监的英国设计师汤姆.迪森（Tom Dixon）启动在2nd Cycle项目，大量回收陈旧或废弃的Artek家具，经修复后重新推出市场。四年后，品牌在赫尔辛基开设Artek 2nd Cycle再生家具店，赋予旧家具重生的机会。比起日本作家山下英子提倡的“断舍离”减法生活哲学，这种旧物新生的作法多了一分惜物之心。
故居博物馆低调朴实
阿尔托在赫尔辛基市中心建造了恢弘大气的芬兰（(Finlandia Hall），位于城市边缘的阿尔托故居博物馆（Aalto House）却是相对低调和朴实。私召车把我送到明克尼米（Munkkiniemi）住宅区一栋双层独立房子，简约方正的现代主义建筑，红叶攀附在白墙上，庭院里草木扶疏。进屋前先脱鞋，然后由导览员带领参观这座在1936年竣工的住宅，阿尔托在同一年搬来这里居住，直至1976去世为止。
建于1936年的阿尔托故居。（图：胡锦伟）
一楼分为工作间、客厅与餐厅并排的三大区块，二楼主要是睡房以及小孩的游戏室，同样都是采光良好。一张长桌摆放在工作间墙角的窗边，面向窗外的绿意，桌上散布着建筑设计文具和图纸，那是阿尔托昔日的工作桌。一扇木质拉门隔开工作室与客厅，明显受到日本文化的影响。
阿尔托故居博物馆的工作间，这是建筑师当年的工作桌。（图：胡锦伟）
长方形的客厅是典型的北欧家居风格，简洁利落、宽敞明亮，没有橱柜、装饰墙等累赘装置。这里当然少不了阿尔托的标志性家具与家饰品，包括设计年份与屋龄一样久的“坦克椅”、手推车边桌、玻璃湖泊花瓶、蜂巢吊灯等，钢琴上摆放他早逝的首任妻子及创意伴侣艾诺（Aino Aalto）的肖像。
阿尔托故居博物馆宽敞明亮的客厅，典型北欧设计风格。（图：胡锦伟）
饭厅的古典椅子是这座现代主义建筑中的“异数”，那是阿尔托夫妇当年到地中海旅行时买下的，家中一些体现拉丁特色的陶艺品，想必都是那趟旅程的战利品。午后的阳光透过西向的窗口照进屋里，日照、草色与木纹在和谐洁净的空间里谱成一支秋光奏鸣曲。
工作室充满家居温馨感
从故居博物馆步行约10分钟，拐进布满黄叶的斜坡路，很快就来到建于1955年的阿尔托工作室（Aalto Studio）。虽然是工作场所，建筑格局和装潢陈设予人一种家居的温馨感，空间的灵活使用和调度更摆脱工厂式的僵化与压力，这里的设计师和职员想必都有居家办公的舒适感。
阿尔托工作室里的会客室，予人温馨家居的感觉。（图：胡锦伟）
食堂里的两张长桌呈V字形摆放，靠墙的那张给建筑师坐，靠窗的是工程师的地盘，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其实是创意发想和理性执行兵分两路，各自精彩。会客室的大片玻璃窗引入和煦阳光，映照出一室灿然。窗外庭园的仿古露天剧院花草蔓生，在季节轮替中展现不同花色与姿态。静观日影游移，不觉时光流逝，也不觉得这是一栋70年的老房子。
回返市区的路上，车子经过附近的海傍公园，黄叶迎风招展，市民在秋阳中慢跑。如果说天地是一个家，这种崇尚自然和有机的生活方式，正是北欧设计的精髓。我知道我为何对芬兰念念不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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