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底，在疫情稍有缓解之时，我再次落地香港机场。

机场巨大的电子屏上“庆祝香港回归25周年”的旗帜飘扬。

25周年……25年前的1997年是个对我来说非常遥远的年份。当时我乳臭未干，不闻窗外事。即便我看了很多香港电影，那些摩天碍日、流光溢彩，学会了很多广东话歌曲，那些儿女情长、情意绵绵，我还是对香港一无所知。

我并不能把那些电视上小人物的浮沉与整个社会环境联系起来，也不能把“命里有时终须有”这样的感叹与香港人的处境做联想。

不知是流行文化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这些宏大政治背景，还是对香港历史没有概念的我，并不能看到市井故事中隐藏的时代变迁。

去年烟花特别多

直到我看到了陈果导演的《去年烟花特别多》，这部于1998年上映的电影非常直接且即时的反映了九七，把香港主权移交的政治背景作为电影的主要叙事。

故事讲述了1997年在英国结束对香港的治理之后，曾经服务于英军的几个华籍军人因为被动退役成了“问题成年”。

在中年失业的迷惘和愤怒中，他们一起去打劫了银行。主角家贤还在弟弟的引荐下加入了黑帮。原本的黑白两道就这么殊途同归。这样荒诞不经的设定带出了不少黑色幽默。至少在很多年前我第一次看这部影片时，我是这么看的——依旧是香港电影的百无禁忌，参杂着各种讽刺的幽默故事。

在庆祝氛围里拍荒诞的电影

怀着对九七的好奇，这两天我又重看了这部电影。它和我印象中完全不同了，仿佛是另一个电影。

剧中，在失去军人的头衔后，家贤的父母劝他跟“捞偏”的弟弟混，这让他产生了自我怀疑。从小父母就让他脚踏实地，现在却叫他不要太忠直，最重要的是“揾到钱”（广东话，赚钱的意思）。

这种世界观的崩塌大概是许多大变迁下会出现的信仰缺失和经验崩盘。当“忠诚”和“正直”不再有意义，过往的经验不再可借鉴，就会带来对规则的漠视。它多少反映了那个时代许多港人的身份危机。

电影也用镜头记录了许多当下的香港，把许多无法重现的重大仪式，以实时实景的拍摄加入到剧情里。

1997年，香港一共有六次大型的烟花表演。除了和往年一样的新年和农历年烟花，还有庆祝青马大桥启用、庆祝主权移交、庆祝香港回归以及庆祝国庆。在一整年的用力庆祝氛围里拍摄这样一部电影，仿佛是陈果导演的一个行为艺术。

今年庆祝特别多

那年烟花特别多。今年香港的庆祝也特别多。

在庆祝香港特别行政区成立25周年的网站上，从一月到十二月，每个月都有几十上百个大大小小的的庆祝活动。这种热烈的庆祝氛围与现实中因经济低迷和疫情创伤带来的萎靡情绪形成鲜明对比，就好像漫天的烟花与地面上密密麻麻如蚂蚁般的人一样。

其实，每年的庆祝都很多。我常觉得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庆祝什么。无论是集体的节日还是个人的纪念。

在《那年烟花特别多》中，镜头记录下了在1997年的7月1日，很多香港情侣去登记结婚。再过几天，这些夫妇也要庆祝他们结婚25周年，如果他们的婚姻还在的话。我们还在探索婚姻的意义，可是我们却执着的要把它当成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然后，为了庆祝而庆祝的事情，最后留在记忆里的，就只有“去年烟花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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