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中国近百年史,从头到尾就是一部乡村破坏史。”中国思想家、教育家梁漱溟在1937年的《乡村建设理论》中如是说。
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全方位的土地改革,到八十年推行的“大包干”(编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是中国大陆在改革开放初期于农村推行的一项政策,农户或个人单独承包一定的生产任务,依产量或产值计算劳动所得),再到九十年代的“农村试验区”,再到新世纪的“新农村建设”,中国的城乡发展一直在曲折的道路上摸索。新型城镇化、城乡结合,乡村和小镇建设都成为备受关注的话题。

现代化的中国乡村和小镇建设。(图:刘晓义)
乡村和城市融合
不论是政策推动、旅游经济刺激,或者是大量的城市中产新型的“上山下乡”,都给乡村带来了理想化和景观化处理。新型乡村成为一块块类似中间地带的城市飞地。江苏省南通市海门临江新区便是这样一个有趣的案例。这个位于城区东部20公里处的长江岸边的新区,从2008年8月成立以来,便一直在进行综合开发和治理,力求发展成为一个绿色生态新城。我们可以在马路的一边看到广袤的田野或者荒地,而马路的另一边却是便利店罗森和咖啡店瑞幸。乡村和城市早已经不是界限分明的二元对立,而是以一种新型的形态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美学”。

新加坡艺术工作者黄素怀在江苏南通市的“陌生人——拼贴乡镇美学展览”。(图:刘晓义)
新加坡艺术工作者黄素怀2024年1月份在江苏南通市举办的“陌生人——拼贴乡镇美学展览”正是在探讨这一问题。艺术家以异乡人的视角观察和感受临江新区,用“陌生化”做为方法,将每日生活场景、人物、语言打乱重置,试图创造自己的乡镇美学。她感到周遭生活处处充满城乡话语权的争夺,以及不同美学的碰撞,这些感知成为了她创作的起点。
“拼贴”在这一系列的视觉艺术作品中,不仅仅只是一个当代美术的手法。如今的乡镇发展,就是一个拼贴的现状,甚至更极端一点,就是一个移植或者山寨的过程。
复制粘贴乡镇空间
农村越来越像乡镇,乡镇越来越像城市,城市越来越像另一个城市。我们已经不需要到重庆才可以吃到重庆火锅,不需要到东北才吃得到东北烧烤,不需要到潮汕才可以吃得到潮汕砂锅粥。更不用说沙县小吃、兰州拉面这种中国式的快餐,以及麦当劳、肯德基、星巴克这种西式的全球连锁店。甚至那些闹尽笑话的各地山寨社区,那些山寨巴黎、山寨威尼斯、山寨罗马,是想象力的贫乏乃至枯竭的展现,以至于将一个遥远国度的地标,一个大洋之外的城市景观照搬过来。可以说,乡镇的空间发展,就是一个不断在复制粘贴的过程。

中国各地都有复制粘贴的山寨社区。(图:刘晓义)
乡村的年轻人向往真正的城市,复制粘贴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想象和期待;而中年的中产阶级们试图对抗现实与理性对于生活的宰割,想要返乡寻找一块便宜的“租界”;政治和资本的力量则从功能性和发展的眼光,看待这些尚未开垦完毕的“模拟城市”……种种力量在这里撞击、融合,然后又拼贴,甚至扭曲成新的样貌,形成暂时无法被定义的“乡镇美学”。
这些美学及其背后的历史发展语境,应该更多地被记录、被研究、被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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