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初在法国葡萄酒重镇伯恩（Beaune）待了两天，入住老城中心一家老牌酒店。几年前来过这里，一直惦念着酒店厅堂里名人墙上那幅明星访客肖像拼贴画。
一切如旧，第一眼就找到画中那两张梅艳芳的照片，分别是电影《胭脂扣》里女鬼如花回眸的剧照，以及2002年《极梦幻演唱会》梳“鸡冠头”高歌的狂野造型。她在2003年初接受法国时尚品牌迪奥（Dior）邀请到巴黎看秋冬秀，我猜想她可能是在秀后续程到伯恩观光，并且住过这家酒店。
法国伯恩（Beaune）的一家酒店里，名人墙上有明星访客梅艳芳的照片。（图：胡锦伟）
12月30日是这位百变天后去世20周年忌日，看着两张旧照片，似是故人来，不禁黯然。
对故人情怀未变
从欧洲回来后，得知梅艳芳国际歌迷会携手本地歌迷，从10月底至12月举办一系列致敬偶像的活动，包括纪念展、电影节和音乐会，协助新加坡癌症协会筹款，为低收入家庭的妇女提供免费子宫颈癌检查——当年梅艳芳和姐姐都是因这个病症去世。
“情怀未变”是整个纪念活动的命题，摘自梅艳芳代表作《似水流年》的最后几句歌词，情怀二字，不仅反映了歌影迷对故人的缅怀，也像是悼念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梅艳芳致敬展上展出她生前穿过的华丽舞台服装。（图：胡锦伟）
从1982年梅艳芳首次发片算起，至今已41年，她的粉丝用半生岁月来表达对偶像的支持、认同和怀念，不离不弃，这份执着与长情，看在以滑手机和刷短视频度日的Z世代眼里，简直不可思议，毕竟随着时代更迭，两代人的生活节奏、消费模式和价值观早已出现变异。
世纪末的香港传奇
在X世代和婴儿潮一代的认知里，白手起家是成功的楷模，出身寒微的艺人凭才华、运气和努力成为万人之上的偶像，带给人们很大的启示：凡夫俗子经过打拼奋斗，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童年时的梅艳芳在属于平民的荔园游乐场表演，长大后在歌唱比赛中夺冠成为歌影双栖红星，她亲民、贴地、直爽、讲义气、坚毅不屈，因而讨人喜欢，百变形象和出众才艺让歌迷时刻感觉新鲜，情路上的波折更为她增添几分寂寞红伶的沧桑，她的人生历程俨然是一则世纪末的香港传奇。
梅艳芳1985年发布的同名专辑，香港时装设计师刘培基为她塑造中性形象。（图：胡锦伟）
人们常提起为她塑造形象的时装设计师刘培基，而我更为关注的是由多元设计师陈幼坚操刀的唱片封套，兼具视觉美感和新颖意念，其中结合日本插画概念和喷画技术呈现的《飞跃舞台》封套，现在是香港M+视觉文化博物馆的藏品。那是Canto-pop（港式流行音乐）的黄金时代，星光闪耀、创意纷呈，唯一的缺点是歌手们大量翻唱欧日歌曲，漠视原创。
梅艳芳1994年推出的专辑《是这样的》，你认得出封套上有哪些是当年的新加坡籍知名男模吗？（图：胡锦伟）
美好和遗憾同在
我唯一一次现场看梅艳芳表演，是2002年8月的《极梦幻演唱会》新加坡站。当她换上旗袍演唱慢歌《似水流年》，在我后排几个结伴而来的熟女手牵手高声唱和，脸上绽放欢欣和满足，台上台下的互动让人动容。歌者以舞台魅力和感情充沛的低沉嗓音牵动观众的心，彼此各不相同的人生经历，在旋律扬起的瞬间有了微妙的重叠。多年以后，当我们怀念这颗在40岁那年陨落的明星，其实也是温习着自己在相同的时间维度里拥有过的美好和遗憾。
对我来说，2003年是多事之秋，SARS疫情爆发、美国对伊拉克发动战争、张国荣坠楼、欧游时遇上百年一遇的热浪、梅艳芳证实患癌短短几个月后在2003年结束前离世，而她传出死讯的那天，正好是我因工作不开心而离职的日子……这些事件串成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记忆组合，每逢梅艳芳忌日就会在脑海里倒带重演一次。
记得那年11月趁周末去香港看刘若英主演的舞台剧《半生缘》，错过了梅艳芳在另一个表演场地举行的《经典金曲演唱会》，那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开唱。几年后我在访问刘若英时提起这件憾事，她睿智地说：“错过了演唱会，那就看光碟吧，有机会看我演戏也很不错啊。”
说得真好，正如辛弃疾的名句“伤心人别有怀抱”，失落之余，心里期待着未来的世界会变得更好，这就是艺人纪念活动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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