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唐朝诗人杜牧《过华请宫》诗句,生动描述身在长安的杨贵妃,吃到不远千里而来的荔枝,开心笑了,同时亦婉转嘲讽了唐玄宗和杨贵妃不识人间疾苦的奢靡宫廷生活。
雷佳音和岳云鹏主演的中国古装剧《长安的荔枝》,改编自马伯庸同名小说,说的正是这段劳师动众、劳民伤财,只为博妃一笑的荒诞事迹。
(古往今来的后世学者,多认为不太可能从岭南一路运荔枝到长安,苏东坡在《惠州一绝》写道“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对岭南荔枝赞不绝口,却也认为新鲜荔枝从较靠近长安的巴蜀荔枝产地涪州运送到宫中比较可信)
皇帝下达不可能任务
故事主人公为上林署监事李善德,生性耿直不通世故,常得罪人而不自知,故遭同僚排挤,独自打理宫中花草树木,却也乐得清静。
其时贵妃诞辰将至,唐玄宗命人从五千里外的岭南运送鲜荔枝到长安,只为博贵妃一笑。
荔枝难存鲜,“一日色变,两日香变,三日味变”的娇贵属性众人皆知,要从岭南运送荔枝到长安而保其鲜甜,等如不可能的任务,但皇帝下诏,不能不接,大伙儿互相推托下,最后骗得李善德接下这死亡任务。
木已成舟,为保小女儿袖儿余生安稳,李善德无奈启程前往岭南,实地考察实验,费尽心思,望能破解难关,保住性命。
李善德的妻舅郑平安,为伺候达官贵人的陪酒侍郎,被左相府的人安排冒充右相使者,前往岭南索取当地刺史何有光勾结右相的罪证,成功后可重回显赫郑氏宗籍。
郑平安长袖善舞,手腕圆滑,与李善德先后落脚岭南,各自进行随时丢命的艰难任务,周旋于岭南刺史何有光、掌书记赵辛民、胡商苏谅、行首阿弥塔、神秘空浪先生、荔枝园峒女阿僮等人,谱出一曲动人心魄的千里情缘。
小官吏也能扳倒大宰相
先说剧情,原著是7万字的中短篇小说,没有郑平安这个人物,也没有左相右相的权谋斗争,讲的就是李善德竭尽所能运送荔枝时,所见民间疾苦、官场黑暗、朝廷贪腐。
《长》剧拍了35集,自是为争取卖更多钱,但从情节的注水程度、去掉也不影响的多余枝节、剧情进展节奏的温吞缓慢,明显看得出,这本应十来集就能讲完的故事,被编剧硬扯了几倍多时长,从精炼揭发朝中光怪陆离,变成冗长的缠脚布。
立意上原著与剧版亦有分别,原著的李善德是历史洪流中一个小人物,无法抗拒命运摆弄,无法忤逆皇上诏令,只能依据自身算数才能,耗尽心力寻找运送荔枝之法。
他最终成功了,杨贵妃吃了荔枝妃子笑,但这一场劫难大大抵触李善德为人处事的善良底线,促使他忍不住大骂杨国忠,因而从立功变为有过,被贬到岭南,却得以避开之后发生的安史之乱,体现了塞翁失马的福祸相依命题。
剧版添加左右宰相的权斗,李善德成了左相扳倒右相的棋子,把荔枝运到长安,却偷偷用苹果催熟,导致玄宗和贵妃拿到手里的荔枝,剥开外壳后内里果实都已腐坏,左相趁机揭露岭南贪腐拥兵图谋不轨,右相终遭严惩,心腹鱼常侍被处死。
左相随即向皇帝求情,荔枝使李善德逃过问罪一劫,自此移居岭南,安享晚年。
剧版的他从一介小人物,变成有能力扳倒宰相级大人物的英雄,且能全身而退,如此改动好坏与否自是见仁见智,但相信剧组做此安排,无非是为结局增添爽感,以符合时下爽剧似乎更得人心的趋势。
李善德、郑平安、阿弥塔
雷佳音苦大仇深的表情似已成其标志,演绎李善德这种被命运作弄的无奈委屈小人物,胜任有余,唯一可挑的是雷佳音体态似乎过于“肚满肠肥”,不太符合李善德入不敷出的俭朴生活形象。
岳云鹏喜剧形象深入民心,但无论多认真表演,都不时会让人出戏,偏偏编剧还是让郑平安肩负搞笑担当,虽然他与空浪先生的一些诙谐对话尚算有趣,但与雷佳音的搞笑互动,就难免像在拍趣味综艺。
郑平安悲剧下场,有刻意煽情之嫌,之前在岭南频频遇险,都靠机智反应化险为夷,武力值则该与手无缚鸡之力没差,原本还以为他会再凭借智慧误导坏蛋们,谁知却是自己送人头,说服力不够,即使壮烈牺牲也难触动。
那尔那茜饰演胡商商会行首阿弥塔,身世扑朔迷离,其义父何有光其实是她杀父仇人,但这段家庭伦理支线,整个去掉对主剧情并无影响。
她和李善德的暧昧,促使袖儿对她产生敌意,也只是个开了个头就不了了之,最后更只留下一句“去航海”就算交待了她的后续,角色设定让人感觉是为注水而存在。
那尔那茜因电影《封神》崭露头角,原本星路备受看好,可惜最近因涉嫌高考移民及定向委培违约,遭中国官方封杀,前途堪虞。
海盗刺史手握兵鱼符
岭南高州刺史何有光是剧中大反派,此人阴毒奸诈、心狠手辣,冯嘉怡演来算入木三分,但编剧对此角色塑造,无论人设或与之相关的事项,却是处处槽点。
首先何有光是海盗出身,且不说唐朝朝廷是否会招安海盗,单是刺史的委任,就有极其严格的审核,何有光背景不良,又大字不识一个,怎可能当上正三品、正四品的一方管理官员?
再来是可以调动水军的兵鱼符,何有光千方百计要从右相手中取得这枚神符,以筹办大事,但唐朝的调兵权其实是牢牢掌控在皇帝手中,莫说文官之首的宰相无此权力,即便是兵部统帅也不能擅自调兵,而只能执行皇帝下达的调动诏令。
兵鱼符事关重大,右相怎可能仅仅通过一个使者不远千里,就将之交给何有光?若无实际用途又没交待,把兵鱼符交给遥距长安五千里的岭南刺史,这行为只会让皇帝起疑,无论刺史或右相,都有可能被视为居心叵测,随时招来杀头之罪。
何有光最终难逃一死,罪有应得,只不过他的败亡被编得相当窝囊,试想他割据一方当土皇帝10年,地方势力尽在掌握之中,又有老谋深算的赵掌书记为他出谋献策,还拿到调动兵马的兵鱼符,却被一个初来乍到的长安荔枝使和陪酒侍郎(后来再加一个鱼常侍),稳守多年的地盘,就此被掀翻了天,只能说,编剧为大大强化李善德这个唐代超级英雄的能耐,不惜让何有光这个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超级反派大大地弱化。
造化弄人,时不与我。相信这是何有光永久闭眼(或死不瞑目)前脑子里闪过的两句话。
这是坏人失败的遗念,也是编剧瞎编唬弄观众的最好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