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三带黄金甲】《沙尘暴》:被褫夺的女性尊严,最无奈的自保反击

长年黄沙飞舞的中国西北地区库鲁县,8年前煤厂焚尸案,早被定罪服刑的凶手,突然否认罪行而重启调查。

负责本案的女警官与当年经手侦查的基层民警协力合作,抽丝剥茧,挖出事件背后原来隐藏了令人唏嘘的真相。

《沙尘暴》被一些观众誉为堪比广受好评的剧情悬疑剧《漫长的季节》(豆瓣百万人平均9.4高分),两部都是描述女性尊严被亲人无情践踏后绝地反击,《漫》从东北市民生活入手,《沙》则着重刑侦查案,呈现方式不同,手法也各分高下,但对女性受迫害的遭遇及控诉,则殊途同归。

路遥知马力的女主角

《沙》剧一大优点是人物塑造,段奕宏饰演民警陈江河,与张瑶饰演的女警官罗英玮,表面为男女主角,实际负责穿针引线,将各个看似无关的关键人物串连起来,发掘意外真相。

陈江河常探访一个患有白血病的女童,因此带出女童的护士母亲刘盈盈,第3集才登场,一开始镜头也不多,但随着事件脉络逐渐清晰,才发现这名年轻妈妈,其实才是本剧女主角,亦是命途多舛的受害者。

刘盈盈生长在一个只有父亲和弟弟的家庭,不富裕,但也不挨饿,她学业成绩顶尖,离校多年后校长老师依然凭此记得她。

原本能考大学医科,为了省学费,宁愿放弃志愿转念大专,好让弟弟能有钱上大学。(注:中国大专只有专科毕业证书,大学才会获得本科和学士毕业证书,差别蛮大的)

刘盈盈念大专时认识了家境不错的男生,两人情投意合,男方父母也喜欢她,原以为未来值得期待,没想到影响她一生的恶运,在父亲招她回家那一刻,残酷降临。

被亲人遗弃的悲剧

刘盈盈回家后被父亲软禁,被迫嫁给施计得到她的义弟,“新婚”夜被霸王硬上弓,因奸成孕。

她有过一个逃出的机会,但当男友母亲发现她怀孕,立马切割,把儿子拉走不再见面。

刘盈盈万念俱灰离开省城,回到库鲁县当护士,行尸走肉过日子。

接踵而来的噩耗是女儿患上白血病,她四处寻求匹配骨髓不果,最后将希望放在她弟弟舅舅身上,可在省城被名利蒙蔽良心的弟弟坚持不肯花时间做配型,当这最后一根稻草被压断后,刘盈盈暗下决心,要将这帮毁灭她人生的人拉下地狱。

一个原本前程美好、与其他女大学生没两样的开朗女生,被硬生生逼得非以非常手段来断绝纠缠自己的恶运不可,这不是命运弄人,是女性尊严被侮辱后无可避免的悲哀。

都想走出去的乡下女子

程春是另一个悲剧角色,也许比刘盈盈更悲惨。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年纪轻轻守寡,只能独自在夜市摆摊卖麻辣烫维生。

有离开库鲁县的心,却没有可行之法,靠着自己仍有几分姿色,兼做皮肉生意赚钱,希望有朝一日实现逃离梦想。

程春遇上刘大福(刘盈盈的弟弟,后改名刘大志),以为终于找到有望带她去省城的人,可惜刘大志跟其他男人一样,只想要她的身体,还要了她无私付出的感情,要了她辛苦筹集的两万积蓄。

程春最终才明白,真心换了绝情,只是那时,亦是她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虽然她终于能永远地出走了。或许提早终结,反是她痛苦无意义人生的解脱。

孙彩云则是另一个不想向命运低头的女子,出身于落后的泺车,为了走出去,不惜嫁给她口中“又老又瘸”的男人;为弄到他的财产,不惜骗他承认杀人入狱;自己反养了白吃白喝的“作家”作伴。

刘盈盈是被迫黑化,程春是没机会黑化,孙彩云则本性腹黑,对她来说,任何能帮她过更好日子的,都是好方法,哪怕伤天害理,只要损了人能利己就行。

不愿屈服,努力追求,其实是反映了女性自主自觉的一面,但她极端的做法不该被认同。

人畜无害却不可原谅的义子

男角则几乎全员恶人(陈江河当然是好人),刘盈盈义弟王良,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牧区孤儿,样子憨厚老实,被刘家收养,一进门就看上刘盈盈,穷心未尽色心又起,之后逮着机会威胁义父把义姐给他当媳妇儿。

明知刘盈盈千般不愿,还是强上了她,半辈子人畜无害,一夜破功,自此观众再也无法用同样眼光看待王良,刘盈盈更是从未正眼看过他,也不愿承认他是孩子的爸,只允许他当舅舅。

王良母亲当年就是被拐到牧区当生育工具生下的他,从小耳濡目染,让他以为女性就是要在这方面逆来顺受,才对刘盈盈使用同样手段。

王良骨子里倒是深爱刘盈盈,甚至为她当了她报仇的刽子手,但刘盈盈原本可以幸福的一生,的确毁于王良之手,王良这种自私到极点的爱,一点都不温馨,只让人感到恶心。

他唯一优点是对孩子好,孩子终其短暂一生却只能叫他舅舅,无疑是对他恶行最好的惩罚。

王良死后,刘盈盈在他尸首前痛哭,她会为了这个毁她终身幸福的人难过?不,宁可相信她是因自己悲惨的前半生终告一段落而悲从中来。

报应不爽的父子

刘三成是刘盈盈父亲,王良义父,典型重男轻女——至极致,其实女儿成绩优异,可上大学,是光耀门楣之事,无奈老家伙眼里只有儿子。

儿子闯祸,他补镬;他毁了女儿,只为堵住王良的嘴,掩盖真相;甚至唆使女儿去杀王良灭口。为了亲儿子,女儿、义子都能牺牲。

他的下场由女儿指使、义子出手,是报应不爽、罪有应得,某种程度上还蛮大快人心。

他儿子刘大志,一辈子做的唯一好事,是帮程春推车回家,然后帮程春做了一个美梦。

梦醒时分越残酷,就越显得刘大志薄情寡义。

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自己无力承担过错,连坐殃及全家,他的自私巅峰时刻,是对外甥女见死不救,只为陪领导喝酒。

下场悲惨,但相信看过他“表现”之后,都会认为此人死有余辜。

表现杰出的女演员

就是这群形象性格立体鲜明的灵魂人物,他们纠缠不清的孽缘,配上演员们精彩的演出,成就了本剧的强劲感染力与可看性。

3位女角都值得点名赞扬,张佳宁把刘盈盈的委屈、痛苦、绝望、死心、挣扎、不忿都诠释得不错。

黄小蕾让人惊艳,活灵活现展现了孙彩云表面的冶艳抚媚,内心的自私狠辣,以及那不顾一切不择手段达成目的的决绝。

李春嫒演程春,戏份虽少,却恰如其分地演绎出乡下来的年轻寡妇,在贫苦生活中吃力生存,以为捡到宝后按耐不住的喜悦深情,被甩后不敢相信的几近崩溃。

王锵演的王良是重要关键人物,淳朴外壳底下藏着对女性扭曲的认知,威胁义父、强暴义姐,说明他在个人欲望驱使下,可以对嘴上一直心心念念的亲情置之不理,可惜王锵演技稚嫩,表情单调,扛不起王良这单纯又复杂的角色。

选择代价最大的复仇方法

作为悬疑剧,《沙》剧本存在相当数量的硬伤和槽点,不得不提。

最撼动整个故事基点的槽点,是到后来才揭晓,原来刘盈盈是刘三成从小抱养来的孩子,而刘盈盈自己也知道,既是如此,她当初又何必死缠着弟弟做配型?他们根本就没血缘关系啊。

刘三成因害怕王良说出张大志杀人的秘密,才铸成害了女儿一生的大错,但烧尸当晚王良一直背对房门,又被刘三成拉住下棋,不是什么都没看到吗,他后来拿什么去威胁刘三成?

刘盈盈想报仇,最快最干净的方法,不是该直接找警察揭发真相?弟弟是杀人凶手肯定被判重刑;父亲包庇凶手、协助焚尸、作伪证,难逃法律制裁;还能告发王良强暴加作伪证,到时凡是害过她的人都将锒铛入狱,她也能重获自由,何必用自己得付出最大代价的方法同归于尽?

谋夺财产陷害老公的老婆

孙彩云这条线也不少剧本问题,她想独霸老公丁宝元财产,还不如买一大笔保险,再买凶干掉丁宝元,既得财产,又得保险金,还省得丁宝元刑满出狱来讨回家产。

而且她凭什么认定丁宝元会为她顶罪,说她自己杀了人这么大件事,万一丁宝元倒过来举报她?别忘了丁宝元继承了家族财产,已有讨新老婆的经济能力。

其实由始至终都没看出丁宝元有多爱孙彩云,杀人可能是死刑,也可能终身监禁,无论哪个都很难让人自愿去顶替吧,反正有钱,为什么不索性一家三口逃到外地?

孙彩云又凭什么这么大胆,养男人养到街知巷闻,连放高利贷的都知道?

王良最后掐不死孙彩云,才让人傻眼,结果被她死过翻生报警追凶,若这设定是为了让陈江河和罗英玮及时阻截出逃的刘盈盈和王良,那也委实太牵强了。

基本上孙彩云线是逻辑不通的,更像是故弄玄虚,以误导观众。

不打招呼不交待的独自办案

警察办案问题亦不少,最奇怪是陈江河师父老葛出事那段,老葛发现新线索赶去查探,局里招呼也不打,也不交待,就撂了“摆酒”两字匆匆而去,导致日后误会重重,以为他出事时是去办私事,差点领不到抚恤金。

为何单独行动?当陈江河开车追上之后,老葛依然不说原由,陈江河又死命要师父签字,师父为何不签也不说,师徒俩就这样一路打哑谜,在风沙中上演玩命关头,不是明知有流沙危险吗?为何玩命?

陈江河也爱独自行动不报备,自己去省城追查张大志就算,被罗英玮问起,还撒谎隐瞒?

查案逻辑也怪,8年前焚尸案翻案,当时在场只有3人,若丁宝元不是凶手,剩下的王良和刘三成不就一定脱不了关系?还一直认定他们俩无辜,妨碍自己推理。

最后破案反倒都靠猜,几乎没有实质证据,若非死不了的孙彩云指控王良意图谋杀,就算把王良刘盈盈捉回去,会不会也告不了?

编剧说这剧本她打磨了3年,可惜逻辑槽点还是这么多,若案件设计和整体推理能改得更严谨,或许才有望与《漫长的季节》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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